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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逆境中創造奇跡    一年一度的嘉年華市集,即將開展。有一位賣松餅的小販,亦摩拳擦掌,滿懷信心的,準備在嘉年華會中大展身手,好好的賺他一筆錢。    嘉年華會如期開始,果然不出松餅小販所料,熱騰騰的松餅再淋上甘甜的蜂蜜,飄散濃濃的香味,吸引了許多人,圍繞在小販的攤位四周,生意好的令周圍許多賣冰淇淋的尋常攤位眼紅。    松餅小販的生意持續興隆,但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。一直很穩定供應他紙盤的供應商,為了配合全國性的紙業大罷工,不能再供貨給他。待他的紙盤庫存,隨著每天大量的消耗而用盡,松餅小販的生意亦隨著發生危機。    沒有紙盤可以盛裝松餅賣給客人,松餅小販試著用紙巾來代替紙盤,但客人們又嫌紙巾被蜂蜜沾在松餅上,吃起來相當不方便,隨著客人們不斷的抱怨,他的生意逐漸清淡,終至沒有任何人上門光顧。    眼看著嘉年華會期的時間還相當長,而攤位的租金已付清了,卻苦無生意可做,旁邊冰淇淋的攤販好意勸他,不如來幫著賣冰淇淋好了。松餅小販迫于無奈,只得以較高的價格,向隔壁的冰淇淋攤販購進了一批冰淇淋來賣,聊以補貼自己攤位的開銷。    就這樣做了幾天的生意,松餅小販想著,還好,生意不錯,若是冰淇淋的生意一旦好起來,還是需要大量的紙杯來裝冰淇淋,那么紙杯一樣沒有來源,自己的生機還是掌握在別人手里。松餅小販有了這一層顧慮,隨即動腦。試著將他唯一會做的松餅,和眼前販賣的冰淇淋聯系在一起。他想到,若是將松餅壓薄一點,使之堅固一些,再將壓實的松餅卷成圓錐狀,就能盛裝冰淇淋球了。如此一來。客人既可以吃到冰涼甜美的冰淇淋,又能享受松脆爽口的松餅,真是一舉兩得。經歷困境而激發的創意,讓松餅小販又成為嘉年華會中生意最好的攤位。而舉世聞名的“甜筒冰淇淋”也就這樣被發明出來了。(勵志文章) 只要你相信,你就可以創造奇跡 高中勵志文章:有時間就有奇跡 創造奇跡的名言分頁:123

席慕容:寫給幸福  【翠鳥】  夏日午后,一只小翠鳥飛進了我的庭園,停在玫瑰花樹上。我正在園里拔除雜草,因為有棵夜百合花擋在前面,所以小翠鳥沒看見我,就放心大膽地啄食起那些玫瑰枝上剛剛長出的葉芽來了。  我被那一身碧綠光潔的羽毛震懾住了,屏息躲在樹后,心里面輕輕地向小鳥說:”小翠鳥啊,請你盡量吃吧。只求你能多停留一會兒,只求你不要太快飛走。”  原來在片刻之前還是我最珍惜的那幾棵玫瑰花樹,現在已經變得毫不重要了。只因為,嫩芽以后還能再生長,而這只小翠鳥也許一生中只會飛來我的庭園一次。  面對起這一種絕對的美麗,我實在無力抗拒,我愿意獻出我的一切來換得它片刻的停留。  對你,我也一直是如此。  【喜鵲】  在素描教室上課的時候,我者見兩只黑色的大鳥從窗前飛掠而過。  我問學生那是什么?他們回答我說:“那不就是我們學校里的喜鵲嗎?”素描教室在美術館的三樓,周圍有好幾棵高大的尤加利和木麻黃,茂密的枝葉里藏著很多鳥雀,那幾只喜鵲也住在上面。  有好幾年了,它們一直把我們的校園當成了自己的家。除了在高高的樹梢上鳴叫飛旋之外,下雨天的時候,常會看見它們成雙成對地在鋪著綠草的田徑場上慢步走著。好大的黑鳥,翅膀上鑲著白色的邊,走在地上腳步蹣跚、遠遠看去,竟然有點像是鴨子。  有一陣子,學校想重新規劃校園,那些種了三十年的木麻黃與尤加利都在砍除之列。校工在每一課要砍掉的樹干上都用粉筆畫了記號。站在校園里,我像進入了阿里巴巴的童話之中,發現每一棵美麗的樹上都被畫上了印記,心里惶急無比,頭一個問題就是:“把這些樹都砍掉了的話,要讓喜鵲以后住在那里?”  幸好,計劃并沒有付諸實現,大家最后都同意,要把這些大樹盡量保留起來。因此,在建造美術館的時侯,所有沿墻的大樹都被小心翼翼地留了下來,三層的大樓蓋好之后,我們才能和所有的雀鳥們一起分享那些樹梢上的陽光和雨露。  上課的時候,窗外的喜鵲不斷展翅飛旋,窗內的師生彼此交換著會心的微笑。原來雀鳥的要求并不高,只要我們肯留下幾棵樹,只要我們不去給它們以無謂的驚擾,美麗的雀鳥就會安心地停留下來,停留在我們的身邊。  而你呢?你也是這樣的嗎?  【獨木】  喜歡坐火車,喜歡一站一站的慢慢南下或者北上,喜歡在旅途中間的我。  只因為,在旅途的中間,我就可以不屬于起點或者終點,不屬于任何地方和任何人,在這個單獨的時刻里,我只需要屬于我自己就夠了。  所有該盡的義務,該背負的責任,所有該去爭奪或是退讓的事物,所有人世間的牽牽絆絆都被隔在鐵軌的兩端,而我,在車廂里的我是無所欲求的。在那個時刻里,我唯一要做也唯一可做的事,只是安靜地坐在窗邊,觀看著窗外景物的交換而已。  窗外景物不斷在變換,山巒與河谷綿延而過,我看見在那些成林的樹叢里,每一棵樹都長得又細又長,為了爭取陽光,它們用盡一切委婉的方法來生長。走過一大片稻田,在田野的中間,我也看見了一棵孤獨的樹,因為孤獨,所以能恣意地伸展著枝葉,長得像一把又大又粗又圓的傘。  在現實生活里,我知道,我應該學習遷就與忍讓,就像那些密林中的樹木一樣。可是,在心靈的原野上,請讓我,讓我能長成為一棵廣受日照的大樹。  我也知道,在這之前,我必須先要學習獨立,在心靈最深處,學習著不向任何人尋求依附。  【白帆】  可是,我如何能做到呢?如何能不尋求依附?在我的心里,不是一直有著你嗎?  你是一艘小小的張著白帆的船,停泊在我心中一個永不改變的港灣。我對你永遠有著一份期待和盼望。在年輕的時候,在那些充滿了陽光的長長的下午,我無所事事,也無所怕懼,只因為我知道,在我的生命里,有一種永遠的等待。挫折會來,也會過去,熱淚會流下,也會收起,沒有什么可以讓我氣餒的,因為,我有著長長的一生,而你,你一定會來。  今天,陽光仍在,我已走到中途。在曲折顛沛的道路上,我一直沒有歇息,只敢偶爾停頓一下,想你,尋你,等你。霧從我身后輕輕涌來,目光淡去,想你也許會來,也許不會,開始害怕了。  也開始對一切美麗的事物憐愛珍惜。不管是對一只小小的翠鳥,或是對那結伴飛旋的喜鵲;不管是對著一顆年輕喜樂的心,或是對著一棵亭亭如華蓋的樹;我總會認真地在那里面尋你,想你也許會在,怕你也許已經來過了,而我沒有察覺。  日子在盼望與等待中過去,總覺得你好像已經來過了又好像始終還沒有來,你到底在什么地方呢?你到底是一種什么模樣呢?  總有一天,我也會像所有的人一樣老去的吧?總有一天,我此刻還柔軟光潔的發絲也會全部轉成銀白,總有一天,我會面對著一種無法轉寰的絕境與盡頭;而在那個時候,能讓我含著淚微笑地想起的的,大概也就只有你只是你了吧?  還有那一艘我從來不曾真正靠近過的,那小(www.lz13.cn)小的張著白帆的船。   席慕容作品_席慕容詩集_席慕容散文集 席慕容的詩 席慕容的詩集 席慕容:美麗的聲音分頁:123

史鐵生:莊子  “莊子哎——!回家吃飯嘞——!”我記得,一聽見莊子的媽這樣喊,處處的路燈就要亮了。很多年前,天一擦黑,這喊聲必在我們那條小街上飄揚,或三五聲即告有效,或者就要從小街中央一直飄向盡頭,一聲聲再回來,飄向另一端。后一種情況多些,這時家家戶戶都已圍坐在飯桌前,免不了就有人嘆笑:瞧這莊子,多叫人勞神!有文化的人說:莊子嘛,逍遙游,等著咱這街上出圣人吧。不過此莊子與彼莊子毫無牽連,彼莊子的“子”讀重音,此莊子的“子”發輕聲。此莊子大名六莊。據說他爹善麻將,生他時牌局正酣,這夜他爹手氣好,一口氣已連坐五莊,此時有人來報:“道喜啦,帶把兒的,起個名吧。”他爹摸起一張牌,在鼻前聞聞,說一聲:“好,要的就是你!”話音未落把牌翻開,自摸和!六莊因而得名。  莊子上邊倆哥倆姐。聽說還有幾個同父異母的哥姐,跟著自己的母親住在別處。就是說,莊子他爹有倆老婆——舊社會的產物,但解放后總也不能丟了哪個不管。倆老婆生下一大群孩子。莊子他爹一個普通職員,想必原來是有些家底的,否則敢養這么多?后來不行了,家底漸漸耗盡了吧,莊子的媽——三嬸,街坊鄰居都這么叫她——便到處給人做保姆。  我不記得見過莊子的父親,他住在另外那個家。三嬸整天在別人家忙活,也不大顧得上幾個孩子,莊子所以有了自由自在的童年。哥姐們都上學去了,他獨自東游西逛。莊子長得俊,跟幾個哥姐都不像。街坊鄰居說不上多么喜歡他,但莊子絕不討人煩,他走到誰家就樂呵呵地在誰家玩得踏實,人家有什么活他也跟著忙,掃地,澆花,甚至上雜貨鋪幫人家買趟東西。人家要是說“該回家啦莊子,你媽找不著你該擔心了”,他就離開,但不回家,唱唱跳跳繼續他的逍遙游。小時候莊子不惹事,生性靦腆,懂規矩。三嬸在誰家忙,他一個人玩膩了就到那家院門前朝里望,故意弄出一些聲響;那家人叫他進來,他就跑。三嬸說“甭理他,凍不著餓不著的沒事兒”,但還是不斷朝莊子跑去的方向望。那家人要是說“莊子哎快過來,看我這兒有什么好吃的”,莊子跑走一會兒就還回來,回來還是扒著院門朝里望,故意弄出些響聲。倘那家人是誠心誠意要犒賞他,比如說抓一把糖給他,莊子便紅了臉,一邊說著“不要,我們家有”,一邊把目光轉向三嬸。三嬸說“拿著吧,邊兒吃去,別再來討厭了啊”,莊子就趕緊揪起衣襟,或撐開衣兜。有一回人家故意逗他:“不是你們家有嗎,有了還要?”誰料莊子臉上一下子煞白,揪緊衣襟的手慢慢松開,愣了一會兒,扭頭跑去再沒回來。  莊子比我小好幾歲,他上了小學我已經上中學;我上的是寄宿學校,每星期回家一天,不常看見他了。然后是文革,然后是插隊。  插隊第一年冬天回北京,在電影院門前碰見了莊子。其時他已經長到跟我差不多高了,一身正宗“國防綠”軍裝,一輛錳鋼車,腳上是白色“回力”鞋,那是當時最時髦的裝束,狂,份兒。“份兒”的意思,大概就是有身分吧。我還沒認出他,他先叫我了。我一愣,不由地問:“哪兒混的這套行頭?”他“咳”一聲,岔開話茬:“買上票了?”我說人忒多,算了吧。正在上演的是《列寧在1918》,里面有幾個《天鵝湖》中的鏡頭,引得年輕人一遍一遍地看,票于是難買。據說有人竟看到八遍,到后來不看別的,只看那幾個鏡頭;估摸“小天鵝”快出來了才進場,舉了相機等著,一俟美麗的大腿勾魂攝魄地伸展,黑暗中便是一片“嘎哩咔嚓”按動快門的聲音。對文革中長大的一代人來說,這算得人體美的啟蒙一課。莊子又問:“要幾張?”我說:“你有富余的?”他搖搖頭:“要就買唄。”我說:“誰擠得上去誰買吧,我還是拉倒。”莊子說:“用得著咱擠嗎?等那群小子擠上了幫你買幾張不得了?”“哪群小子?”莊子朝售票口那邊揚了揚下巴:“都是哥們兒的人。”售票口前正有一群“國防綠”橫擁豎擠吆三喝四,我明白了,莊子是他們的頭兒。我不由得再打量他,未來的莊子絕非蠻壯魯莽的一類,當是英武、風流、有勇有謀的人物。“怎么著,沒事跟咱們一塊玩玩兒去?”他說。我沒接茬,但我懂,這“玩玩”必是有異性參與的,或是要謀求異性參與的。  插隊三年,又住了一年多醫院,兩條腿徹底結束了行程,我坐著輪椅再回到那條小街上,其時莊子正上高中。我找不到正式工作,在家呆了些日子就到一家街道工廠去做臨時工。那小工廠的事我不止一次寫過:三間破舊的老屋里,一群老太太和幾個殘疾人整天趴在仿古家具上涂涂抹抹,畫山水樓台,畫花鳥魚蟲,畫才子佳人,干一天掙一天的錢。我先是一天八毛,后來長到一塊。  老屋里陰暗潮濕,我們常坐到屋前的空地上去干活。某日莊子上學從那小工廠門前過,看見我,已經走過去了又調頭回來,扶著我的輪椅嘆道:“甭說了哥,這可真他媽不講理。”確實是甭說了,我無言以答。莊子又說:“找他們去,不能這么就算完了吧?”“都找了,勞動局、知青辦,沒用。”“操!丫怎么說?”“人家說全須兒全尾兒的還管不過來呢。”“哥,咱打丫的你說行不行?”我說:“你先上學去吧,回頭晚了。”他說:“什么晚不晚的,那也叫上學?”大概那正是“批林批孔”、“批師道尊嚴”的時候。莊子挨著我坐下,從書包里摸出一包“大中華”。我說:“你小子敢抽這個?”他說:“人家給的,就兩根兒了,正好。”我停下手里的活,陪他把煙抽完。煙縷隨風飄散,我不記得我們還說了些什么。后來他站起來,把煙屁一捻,一彈,彈上屋頂,說一聲“誰欺負你,哥,你說話”,跳上自行車急慌慌地走了。  莊子走后,有個影子一歪一擰地湊過來,是粘魚。粘魚的大名叫得挺古雅,可惜記不得了,總之那樣的名字后頭若不跟著“先生”二字,似乎這名字就還沒完。粘魚——這外號起得貼切,他拄著根拐杖四處流竄,影子似的總給人捉不住的感覺,而且此人好崇拜,他要是戴敬誰就整天在誰身邊絮叨個沒完,粘得很。  粘魚說:“怎么著哥們兒,你也認識莊子?”我說是,多年的鄰居,“你也認識他?”粘魚一臉的自豪:“那是,我們哥倆深了。再說了,這一帶你打聽打聽去,莊子!誰不知道?”我問為什么?他踢踢莊子剛才扔掉的煙盒說:“瞧見沒有,什么煙?”我心里一驚:“怎么,莊子他……拿人東西?”“我操,哥們兒你丫想哪兒去了?莊子可不干那事。拂爺(北京土語:小偷)見了莊子,全他媽尿!”“怎么呢?”“這我不能跟你說。”不說拉倒,我故意埋頭干活。我知道粘魚忍不住,不一會他又湊過來:“狂不狂看米黃,瞅見莊子穿的什么褲子沒?米黃的毛嗶嘰!哪兒來的?”“哪兒來的?”“這我不能告訴你。”“不說就一邊兒去!”“嘿別,別介呀。其實告訴你也沒事,你跟莊子也是哥們兒,甭老跟別人說就行。”“快說!”“你想呀,三嬸哪兒有錢給他買這個?拂爺那兒來的。操你丫真他媽老外!這么說吧,拂爺的錢反正也不是好來的,懂了吧?”我還是沒太懂,拂爺的錢憑什么給莊子?“莊子給他們戳著。”“戳著?”“就是幫他們打架。”“跟誰打,警察?”“哥們兒存心是不?不跟你丫說了。”“那你說跟誰打?”“拂爺一個個①頭日腦的,想吃他們的人多了。比方說你是拂爺……”“你才是哪!”“操,你丫怎恁愛急呀?我是說比方!比方你是個拂爺,要是有人欺負你跟你要錢呢?不是吹的,你提提莊子的大名就全齊了。”“你是說六莊?”“那還有假?誰不服?不服就找地方兒練練。”“莊子,他能打架?”粘魚又是一臉的不屑:“那是!”“沒聽說他有什么功夫呀?”“咳,俗話說了,軟的怕硬的,硬的怕不要命的。”“真是看不出來,莊子小時候蔫兒著呢。”“操你丫老說小時候干嘛?小時候你丫知道你丫現在這下場嗎?”“我說你嘴里干凈點行不?”“我操,我他媽說什么了?”“聽著,粘魚,你的話我信不信還兩說著呢。”“嘿,不信你看看莊子腦袋去,這兒,還有這兒,一共七針,不信你問問他那是怎么回事。”“怎么回事?”“算了,反正你丫也不信。”“說!”“跟大磚打架留下的。”“大磚是誰?”“唉,看來真得給你丫上一課了。哥們兒什么煙?”“‘北海’的。”“別噎死誰,你丫留著自格兒抽吧。”粘魚點起一支“香山”。  據粘魚說,莊子跟大磚在護城河邊打過一架。他說:“大磚那孫子不是東西,要我也得跟丫磕。”據粘魚說,大磚曾四處散布,說莊子那身軍裝不是自己家的,是花錢跟別人買的,莊子他媽給人當保姆,他們家怎么可能有四個兜的軍裝(指軍官的上裝)?大磚說花錢買的算個屁呀,小市民,假狂!這話傳到了莊子耳朵里,粘魚說莊子聽了滿臉煞白,轉身就找大磚約架去了。大磚自然不能示弱,這種時候一①,一世威名就全完了。粘魚說:“那時候大磚可比莊子有名,丫一米八六,又高又奘,手倍兒黑。”據他說,那天雙方在護城河邊拉開了陣勢,天下著雨,大伙等了一陣子,可那雨邪了,越下越大。大磚說:“怎么著,要不改個日子?”莊子說:“甭,下刀子也是今兒!”于是兩邊的人各自退后十步,莊子和大磚一對一開練,別人誰也不許插手。粘魚說——莊子問:“怎么練吧?”  大磚說:“我從來聽對方的。”  莊子說:“那行!你不是愛用磚頭嗎?你先拍我三磚頭,哪兒全行,三磚頭我沒爬下,再瞧我的。”莊子掏出一把刮刀,插在旁邊的樹上。  大磚說:“我操,哥們兒,磚頭能跟刮刀比嗎?”  莊子說:“要不咱倆調個過兒,我先拍你?”  大磚這時候就有點含糊。粘魚說:丫老往兩邊瞅,準是尋思著怎么都夠嗆。  莊子說:“嘿,麻利點兒。想省事兒也成,你當著大伙的面說一聲,你那身皮是他媽狗脫給你的。”  大磚還是愣著,回頭看他的人。粘魚說:操這孫子一瞧就不行,丫也不想想,都這會兒了誰還幫得了你?  莊子說:“怎么著倒是?給個痛快話兒,我可沒那么多功夫陪你!”  大磚已無退路。他抓起一塊磚頭,走近莊子。莊子雙腿叉開,憋一口氣,站穩了等著他。粘魚說大磚真是①了,誰都還沒看明白呢,第一塊就稀里糊涂拍在了莊子肩上。莊子胡嚕胡嚕肩膀,一道血印子而已。  莊子說:“哥們兒平時沒這么臭吧?”  莊子的人就起哄。粘魚說:這一哄,丫大磚好象才醒過悶兒來。  第二塊算是描準了腦袋,咔嚓一聲下去,莊子晃了晃差點兒沒躺下,血立刻就下來了。血流如注,加上雨,很快莊子滿臉滿身就都是血了。粘魚說:哥們兒你是沒見哪,又是風又是雨的,莊哥們兒那模樣兒可真夠嚇人的。  莊子往臉上抹了一把,甩甩,重新站穩了,說:“快著,還有一下。”  粘魚說行了,這會兒莊子其實已經贏了,誰狂誰①全看出來了。粘魚說:丫大磚一瞧那么多血,連抓住磚頭的手都哆嗦了,丫還玩個屁呀。  最后一磚頭,據粘魚說拍得跟棉花似的,跟蔫兒屁似的。拍完了,莊子尚無反應,大磚自己倒先大喊一聲。粘魚說:那一聲倒是驚天動地,底氣倍兒足。  莊子這才從樹上拔下刮刀,說:“該我了吧?”  大磚退后幾步。莊子把刀在腕子上蹭了蹭,走近大磚。雙方的人也都往前走幾步,屏住氣。然后……粘魚說:然后你猜怎么著?丫大磚又是一聲喊,我操那聲喊跟他媽娘們兒似的,然后這小子撒腿就跑。  據說大磚一直跑進護城河邊的樹叢,直到看不見他的影子了還能聽見他喊。  這就完了!粘魚說:大磚丫這下算是栽到底了,永遠也甭想抬頭了。  莊子并不追,他知道已經贏了,比捅大磚一刀還漂亮。據說莊子捂住傷口,血從指頭縫里不住地往外冒,他沖自己的人晃晃頭說:“走,縫幾針唄。”  可是后來莊子跟我說:你千萬別聽粘魚那小子瞎嘞嘞。  “瞎嘞嘞什么?”  “根本就沒那些事。”  “沒哪些事?”  “操,丫粘魚嘴里沒真話。”  “那你頭上這疤是怎么來的?”  “哦,你是說打架呀?我當什么呢!”  “怎么著,聽你這話茬還有別的?”  “沒有,真的沒有。我也就是打過幾回架,保證沒別的。”  “那‘大中華’呢?還有這褲子?”  “我操,哥你把我想成什么了?煙是人家給的,這褲子是我自己買的!”  “你哪兒來那么多錢?”  “哎喲喂哥,這你可是傷我了,向毛主席保證這是我一點一點攢了好幾年才買的。媽的粘魚這孫子,我不把丫另一條腿也打瘸了算我對不住他!”  “沒粘魚的事。真的,粘魚沒說別的。”  莊子不說話。  “是我自己瞎猜的。真的,這事全怪我。”  莊子還是不說話,臉上漸漸白上來。  “你可千萬別找粘魚去,你一找他,不是把我給賣了嗎?”  莊子的臉色緩和了些。  “看我的面子,行不?”  “嗯。”莊子點上一支煙,也給我一支。  “說話算數?”  “操我就不明白了,我不就穿了條好褲子嗎,怎么啦?招著誰了?核算像我們這樣的家……操,我不說了。”  “像我們這樣的家”——這話讓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覺著真是傷到他了。直到現在,我都能看見莊子說這話時的表情:沮喪,憤怒,幾個手指捏得“嘎嘎”響。自他死后,這句話總在我耳邊回蕩、震響,日甚一日。  “沒有沒有,”我連忙說,“莊子你想哪兒去了?我是怕你……”  “我就是愛打個架哥你得信我,第一我保證沒別的事,第二我決不欺負人。”  “架也別打。”  “有時候由不得你呀哥,那幫孫子沒事丫拱火!”  “離他們遠點兒不行?”  我們不出聲地抽煙。那是個燜熱的晚上,我們坐在路燈下,一絲風都沒有,樹葉蔫蔫地低垂著。  “行,我聽你的。從下月開始,不打了。”  “干嘛下月?”  “這兩天八成還得有點兒事。”  “又跟誰?什么事?”  “不能說,這是規矩。”  “不打了,不行?”  “不行,這回肯定不行。”  誰想這一回就要了莊子的命。  1976年夏天,莊子死于一場群毆。混戰中不知是誰,一刀恰中莊子心臟。  那年莊子19歲,或者還差一點不到。  最為流傳的一種說法是:為了一個女孩。可粘魚說絕對沒那么回事,“操我還不知道?要有也是雪兒一頭熱。”  雪兒也住在我們那條街上,跟莊子是從小的同學。莊子在時我沒太注意過她,莊子死后我才知道她就是雪兒。  雪兒也是19歲,這個季節的女孩沒有不漂亮的。雪兒在街上坦然地走,無憂地笑,看不出莊子的死對她有什么影響。  莊子究竟為什么打那一架,終不可知。(www.lz13.cn)  莊子入殮時我見了他的父親——背微駝,鬢花白,身材瘦小,在莊子的遺體前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。  莊子穿的還是那件軍裝上衣,那條毛嗶嘰褲子。三嬸說他就愛這身衣裳。   史鐵生作品_史鐵生散文集 史鐵生:想念地壇 史鐵生:散文三篇 史鐵生:我的幼兒園分頁:1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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